我那乡村的教师母亲（上篇）
诗人说，人生是梦境。当我度过了童年、中年，步入了老年时。翻开家里存放多年的旧相册，一幅《童心》照片（1987年摄）进入了我的眼帘。那年夏天，我的5岁女儿正在为奶奶扇扇子。看着，看着，我想起了我的母亲，心情澎湃。那斑驳记忆，那丝丝缕缕令人魂牵梦萦的往事历历重现在我的眼前。
我的母亲不是名人，也不是伟人，她是一名普通的乡村小学教师。她和中国的亿万普通妇女一样恪守为妇，为母之道。她老人家病故已22年了。日前，母亲生前的学生打来电话，对我的母亲深表怀念，激起我更加想念我的母亲。我情不自禁操起几载未曾动过的纸和笔……在清静的夜雨中不停地击打着健盘，眷恋乡愁。写这篇《我那乡村的教师母亲》留下文字，记载我的心境，抒发内心表白。叙述我与母亲之间来自与生活中，我所亲身经历的一件一件平凡的事，串起活生生的母亲，追溯她那为人师者，为人母者的风范。描绘乡村里那浓厚的生活气息，具有原味的人类生活风俗情调，乡土韵味，通过环境、人物、典型的情节。母亲在世时生活中的坎坎坷坷，说不清来道不完。用文字把母亲的形象生动地表现出来。把中华民族的千千万万个母亲的美好心灵作进一步的渲染，给人间以温馨的感受。让人世间母亲的风范在长河中得以延促。
（一）
滔滔江水，无止息地向大海流去。然而，人们是否想到它的源头呢？我生在长江边，喝长江水长大的汉子，却很少想到它的源头。近有一事，使我油然产生了一种追根溯源的感情，我的心象回漩的江水，久久不能平静……
母亲生前的学生从广东打来电话，向50年代初教过他书的启蒙老师（我的母亲），病故深表怀念。尽管母亲生前的这位学生现在社会上已享有盛誉，但他还是说，我一直感谢蒋老师把我引上了通向知识宝库的道路。这是一种什么感情？这不就是饮水思泉的情感和尊师重教的美德吗？他沿着他成长的进步以至成就斐然的足迹向上探寻，一直追溯到启蒙、哺育滋养他的源头！
学生对老师的怀念，是那么的真切，我的母亲是一位品德崇高的老师……如今，赞美母爱的mp3歌曲有：《妈妈的吻》、《鲁冰花》、《烛光里的妈妈》、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、《亲爱的妈妈》、《人生的导师》、《懂你》、《母亲》等；古今往来，华夏子孙们赞美母亲的古诗文有：唐代诗人孟郊的《游子吟》“慈母手中线，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，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。”诚挚深切、令人慷慨动容，传诵千古、流下千秋之泪。现代文学中描写母爱的诗歌有：冰心作的《纸船》：“……；妈妈是永恒的！孕育出的生命，喊出的第一声——妈妈，是最纯真、最感人的原始蕴蓄，无论世界上流韵着多少种语音，只有这一声呼喊是绝对的相同；没有什么乐音、没有什么诗歌，能比这一声更动人。……”然而，阎维文唱的那首《母亲》歌，唱出：“……，妈妈给我生命给我一个家，不管走多远、不管多富有、无论官多大、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”。
（二）
小时候，我随母生活来到无为县开城镇以南约8华里的一个大同岗村，在一所名叫“大同小学”的校内居住，我在妈妈身边长大。每天晚上，妈妈总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，一边讲故事，一边哄我入睡。妈妈的故事真多，包公断案、岳飞抗金、济公周贫……总是讲不完。我在这些千古传颂的动人的故事里甜甜的进入梦乡。郁热的夏夜，妈妈常在我们居住的学校大门口的树影婆娑的石阶上铺一方小凉席，任我依偎着她的怀里，她不停地摇着大浦扇替我扇凉赶蚊子。夏的天穹，蓝莹莹的，仿佛一幅浩大无垠的屏幕，那繁密的星斗，恰似揿住这幅屏幕的一颗颗银色的图丁，我数着天上闪闪亮亮的星星，编织着蓝色的梦。妈妈困了，扇子掉地上了，她赶紧捡起来，揉揉眼睛，又不停地替我扇着，扇着……
我五岁那年父亲去世。家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空虚而冷清。往日的欢笑已不复再来，留下的只是一片凄苦的阴影。
那个时候，我家生活非常艰苦，隔壁的大婶常送来几个烤山芋给我和小妹妹冲饥。妈妈白天上学校教学，放学回来就去驮那本应是男人驮的大粪桶，去种那“自留地”上的菜园子，去挣那价值不到别人家男人抽半包香烟钱的菜金……妈妈瘦了，颧骨凸起了，眼眶凹陷了。夜里，我趁妈妈睡熟了，悄悄爬到她身边，掀开衣服，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身体。我流泪了，她那肩肿得鼓鼓的，而且烧得发烫。我怎么也睡不着，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滋味。妈妈为了养活我们兄妹。撑着身子洗衣、做饭、用酸痛的肩膀去担水……
居家的以东，有一个古老而美丽的河塘，名叫“苏塘”。河塘内的水清凉碧澈，河床在阳光的照射和水波的撩动下一闪一闪的，好看极了。河塘岸边有一大片长形宽阔不一的良田，每当那春秋农忙收获的季节里，层层叠叠的庄稼参差披佛；婀娜多姿，远视象翠浪排空，近看如绿云匝地。它随着汩汩东去的河塘水流，绵绵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……夏天的傍晚，晚霞布满着西天的时候，我就喜欢和一群“疯癫”的孩子童伙伴们，到这距家门口不远的河塘里学游泳，打水战。这个时候，妈妈那慈爱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河塘岸边。夕阳西照，衬托那河塘边的绿荫树下如翠屏，暗碧凝重，妈妈坐在那静静地等着我，望着我笑眯眯的。她那身旁弯弯的树荫影儿，直曳水中，微风吹过，引起微微涟漪。起初，我还不知道妈妈为什我每次游泳时，她总是静静地坐在河塘岸上看着我，后来我才明白，她是为了我幼小失去父爱的童心安全以防不测，陪我前来的。
一次，善良的妈妈竟也狠狠地对我发了一次火。那是夏日的一天，我啃完西瓜，乐呵呵的把西瓜皮从窗口扔往大路上。一块、两块……我一边扔，一边高兴地数着，咯咯咯地带着一串笑声……
“住手！”妈妈瞪了我一眼，“人家滑倒了怎么办？快去捡起来。”
我正吃着玩着很痛快，没理妈妈的话，朝她扮了个鬼脸，得意、神气、继续扔着、数着……
“你……你……！！！”妈妈脸涨得通红、气得发抖。扬起巴掌忍不住落在了我的脸上。我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。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挨妈妈的打。事后妈妈搂着我，一边替我抹去眼泪，一边温和地对我把道理讲。“妈妈打你不好，可你不该把西瓜皮往大路口上扔，人家走在路上，一不小心踩上滑倒了多不好。一个人要处处替他人着想，要从小培养起一种公德……”打这以后，我渐渐懂得了做人的道理。
母亲的一辈子生活，是乡村教师生活的浮世绘。在那历史的社会背景下，记载了她在那个时期的家庭生活中的悲痛和辛酸……。我的妈妈是一位善良的母亲，慈祥、安逸、细心地哺育着我们兄妹。平日里，母亲对我们兄妹加强社会公德教育，一边默默地为我们快快成长祈祷，盼望着我们能快快早日长大。她对待学校教学工作和家庭子女的教育、培养从没放肆过。既是那个时期的一个“缩影”，又表述了乡村教师的母亲育人心灵的一曲前奏，具有划时代的意义，母亲的言行表现，蕴藏着历史与现实中，是那个时期人类心声的真实记录，乡村生活的宏观写照，它具有深刻的社会认识价值。
（三）
我伫立江岸，静静地听着涛声，顺着一泻千里奔腾不息的江流上溯；从书本上，从地理老师的讲课里，我想象到了、知道了长江，它的源头在青海巴颜喀拉山的南麓。同样，我的长大成人源头在母亲，她老人家为我们兄妹长大成人付出的是太多了，得到的回报却是太少了。她和亿万个普通妇女一样，恪守着为妇，为母之道。母亲不仅给了我生命，给了我智慧和力量，而且给了我精神上的依托。小时候每当我遇到挫折和困难的时候，我总愿坐在母亲的膝前，向母亲倾诉。这时，她老人家总是慈祥地望着我，让我油然产生一种奋发向上的力量。
回忆我的母亲的一个笔记本里写着一副对联，上联：“三尺讲台，三寸舌，三寸笔，三千桃李”；下联：“十年树木，十载风，十载雨，十万栋梁”。这是1979年母亲退休时，她的一位学生赠给她的贺联。不难看出，这副贺联既是赠给我母亲的，也是赠给教坛上千千万万个经风雨、历艰辛，为中华民族培育“三千桃李”、造就“十万栋梁”的园丁们的。
乡村的学校，学龄儿童入学率和巩固率是学校教育教学工作的重点和难点。我的妈妈为了让适龄儿童都能入学，当时班上的有位女同学，上学几周，她妈妈生了小弟弟就不让她上学，要让她在家带弟弟。尽管我的妈妈三番五次上门家访做工作也不管用，说穿了就是乡村里的人认为女孩子不用读书，长大了要嫁人。重男轻女阻碍女孩子上学。可这个女同学却是很想上学。我的妈妈只好一次次上门讲道理，几乎磨破了嘴皮。后来同意她把小弟弟睡的摇篮搬进教室，她才勉强来了学校。这个女学生很感激，她说：“老师，您真好。没有您真诚帮助，我肯定上不了学的。”当时，类似的家长何止这一个，也许是妈妈的举动感动了“上帝”，我的妈妈所带的班入学率，巩固率一直是百分之百。
是啊！“人非生而之知，孰能无师。”从师，是我们民族兴旺的道路；尊师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共有美德。我随着起伏的思潮，想起当了大半辈子乡村小学教师的母亲，在我走上工作岗位时，送给我惟一的贺礼，是一床“棉絮”，这床“棉絮”一直跟随我至今，它温暖着我度过艰辛的岁月，这温暖凝结着母亲的心血和向往，蕴含着母亲的希望和欢乐。
唐代文学家韩愈名著《师说》，论述了老师的作用和从师的重要。我仿其意，作之题《我那乡村的教师母亲》，以儆自己，以志备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