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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发表于：2015/1/19 10:39:44
- 来自：贵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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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记事起，故乡的院边上，就有一棵粗壮的白杨树。每到四、五月间，枝上就挂满了一串串沉甸甸的果实。我和弟弟们准会爬上树，每人摘上足足一大把，用细绳捆起来当玩具。你往我脸上蹭蹭，我往你脖子刷刷，总让人痒得笑出声来，院子充满了欢笑声。不久，这些沉甸甸的果实就会成熟、开裂，只要有微风吹拂，杨絮就四处飞舞。艳阳下，随风游弋、漫天招摇，宛若鹅毛，又若雪花，洒满天际。屋里屋外，倘若有点缝隙，不经意间，团团“鹅绒”相拥铺地。 杨絮飘飞的季节，我总想起爷爷。爷爷是旧社会过来的人。解放前的一九四五年，爷爷带着奶奶和大爹二爹，从甘肃平凉市灵台县西屯乡的古籍，推着一辆独轮车，步行一千多里，到宁夏安家川河畔停留了下来。起初给地主当长工，后来找了现在这个地方，挖了个土窑安顿了下来。爷爷的节俭和勤劳，日子在当时总过在别人的前面，让一大家人从未挨过饿，但却因此背上了“细相”（方言，“吝啬”之意）的名声。方圆几里比我年长十岁的人都能说出爷爷“细相”的故事来。至今我都非常厌恶这些无聊的人。爷爷抽了一辈子的烟。自从我记事起，爷爷经常举着一根长长的烟锅“吧嗒吧嗒”地抽旱烟。那时打火机很少见，一盒几分钱的火柴，爷爷是舍不得用的。爷爷点烟有三样独特的家具：一个“B”型铁制的火镰钩子，一块打火石，一团杨絮。火镰钩子用了好久，已磨得发亮；打火石是放学后我们从河边拣回的小黑石头；杨絮就是每年春天我们为爷爷拾掇的。点烟的时候，爷爷撕一小块杨絮，用左手压在火石上，右手用火镰钩子朝火石上上下猛碰两下，杨絮就奇迹般地冒烟了！然后把杨絮放在烟锅里压一下吸几口，旱烟就被点着了！ 每到杨絮飘飞的季节，我们弟兄几个就争先恐后、兴高采烈地为爷爷抓杨絮。杨絮最集中的地方在墙角、涝坝、树下，一簇簇、一丛丛，用两只手轻轻地聚在一起一挤压，就是一小团。很快就能弄一大把。我们总是欢笑、嬉闹地追逐、捕捉着这些好动的东西，很快就会为爷爷弄够一年用的。爷爷总是笑呵呵地夸奖我们“蛋子娃真乖”。爷爷有时也会奖赏我们或核桃、枣子，或苹果、梨子之类的东西。不知道为什么，爷爷总偏爱我，有好吃的东西总是给我塞。为爷爷收集杨絮的日子是最欢乐的。这种欢乐没有持续很久。上初二的大年三十的晚上，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吃年夜饭、放炮、打扑克，爷爷突然不会说话了。凌晨五点钟，父亲叫醒我：“海儿，你爷爷过世了！”当我穿上衣服跑进爷爷的窑里时，爷爷已被穿上一件蓝色的老衣，安详地躺在一张支起的床板上。爷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们。多少次，每当杨絮飘飞的季节，我痴痴地守望在这棵大杨树下，随风飘舞的杨絮，不时地轻抚着我的脸颊。物是人非，爷爷已去世多年，我不再去捡拾，杨絮只是我记忆中的一个符号。我想起了大学时曾写的一首诗：飘飞的杨絮／不再是您烟锅上的火星／是我无尽滚烫的思念／您坟前有摇曳的芦苇絮／是我为你准备的另一个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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